霜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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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3/24 19:03:00
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新中国即将到来的前一年里,对我们西太洋村来说,那是一个悲怆到了极致的年份。这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在我们的村子里突然暴发起来。那场疾病让我们的村子一下子天崩地裂,让所有的人瑟瑟发抖。那些凄惨的场景,多年前我听着细头阿宝讲的时候,真是眼泪模糊了一回又一回,到了现在也还要边写边揩着眼泪,才总算是写完了这些往事,这段我们村子的悲惨历史——那一年,春节过得已接近了尾声。可是在我们乡村里,过年的氛围依旧很浓很重,并且后面元宵节的脚步正在走近,又一波高潮也即将到来。我们的村子里,家中好动的孩子们,都开始动起了手,用红纸和竹条糊起了红灯笼。红红的纸常常把他们的小手指也染得红红的,他们你向我额头间一点,我向他脸蛋上一印,把一个个天真烂漫,都点划在了一张张幼稚的脸上。同时,在制作过程中,通过各自的想象,作品也各显神通,有大有小,有长形的也有扁形的。有几个能力强一点的还在大人的指导下,糊制出了各种动物的形状,看起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这着实让节日中的人们眼前一亮,更是凭添了几分快乐来。元宵之夜,小孩们都会在糊好灯笼内的底座上,插上一根蜡烛,点亮烛火,出门后在路上东奔西走,寻找起玩耍伴来。不一会,在村口就会形成一支长长的队伍。大家比一比谁做得好,赛一赛谁家的实用又漂亮。玩着玩着,调皮劲都上来了,大家不再叫对方真实姓名了,而是根据他们手中拿着的灯笼形状,直呼起“冬瓜”、“西瓜”、“老虎”、“荷花”什么的,来表达起他们特有的兴奋。这样的场面,着实让这群小孩们醉而忘归。持续的节奏,把整个元宵节的欢快气氛,渲染得一潮高过了一潮。可是每每如此,却让家长们既开心,又担心地四处寻找他们起来,生怕他们在这节日里闹过了头,闹出点什么事来。可今年有所不同,孩子们的“游走”活动刚开始不久,就有个大人提了个套着防风玻璃的煤油灯,借着灯内的火光,在向他们走来,看到他们影影绰绰的人影后,大声地喊了起来:“猪头疯,猪头疯,你在哪呀?”大家一个心思地玩着,似乎都没有听到喊声,没有一丝反应。于是来者又大声地疾呼起来:“别玩了,快回家吧,回家看看你妈妈去,刚才还跟我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可不知怎么,突然上吐下泻,我们已把她抬回家让她躺在床上了,可她不停地在喊着你的名字,你快回家去看看吧……”猪头疯在与同伴们的一阵阵玩乐声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刚玩得意犹未尽,一时还不想回去,噘了噘小嘴,对来者说道:“我还想再玩会儿,等一下再回去可以吗?”来者说:“细鬼,听话,回家吧,妈妈生病了,在等你回家,你爸爸又不在家,万一想喝口水什么的,身边总得有个人哦,你也好帮她拿一下呀……”听到这,猪头疯一脸无奈,只好迈上了回家的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爸爸摇着船去山里买木头去了,出门时也对她说过,今年要给家里盖座新房子了,做上个漂亮的新窠。此时,家中就剩下妈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猪头疯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在爸爸的一声叹息声中,给起了个名字,叫做朱头凤。为了这个名字,她有好多次偷偷地哭过。话说她来到这个世上的那天,她妈妈肚子疼得不得了,指着隆得高高的大肚子,忍着痛对她爸爸说:“我下面已经见红了,可能快要生了,你快去把阿仙娘叫来吧!”阿仙娘是我们当地的接生婆,每当谁家的女人要生孩子时,都会请她上门来帮着接生。阿仙娘到后,马上吩咐她爸爸说:“你快去烧好一锅滚烫的水。”她说完话,进了房门,把门关了起来,就一门心思地干起了自己要干的专业活。她爸爸烧开了水后,也只能焦急地等在房门外,用耳朵贴着门板,听着里面不断地传来的老婆的呻吟声,还有阿仙娘那沉静有力的“用力,用力……屁股下沉点,下沉点,再下沉点……”的叫声。突然,里面“哇……”一下,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同时也听到了剪刀的声音和阿仙娘的喊话声:“快把开水准备好!”朱头凤爸爸听到后,飞快地搬来了一只木头做的脚盆,盛满了热水,心情非常急切地等在了门口。盆中水的热气蒸腾而上,把他团团地裹在了里面,远远地看过去,仿佛在春天的云雾之中。不一会,“嘎”的一声,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阿仙娘伸出头来,朝朱头凤的爸爸干净利落地说道:“生了。大小都平安。”在她的头刚缩回门里一半时,又停在了那里笑着补充了一句:“名字起了吗?”朱头凤的爸爸忙问道:“阿仙娘,茶壶上有没有长上蒂头?”阿仙娘风趣地回答道:“来时跑得太快了点,一不小心摔了一下,把茶壶蒂头给摔掉了。”朱头凤的爸爸在递上热水的同时,听到了这话后,心中顿生一阵凉意。他想了不知多少天,想来想去想要个儿子,此时泡汤了,刚才的那些热情,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瘪掉了。只记得老婆曾经对他说过:“生男儿名字中就带上一个龙字,生女儿名字中就带上一个凤字。”于是,耷拉着脑袋朝着阿仙娘说道:“唉,是个细丫头啊!这是头胎,那就叫‘头凤’吧。”阿仙娘应道:“头凤,头凤。好,好的叫头凤好,叫头凤好。”在一个接一个“头凤好,头凤好”声中,她又回里面去处理余下要做的事情去了。朱头凤也就在这一刻,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说来也怪,此时的她也不再是刚才那样哇哇直哭了,只是时不时挥动一下四肢,看上去安静了好多。可是他爸爸没有想到,因为朱头凤与“猪头疯”这个词有几分接近,于是没等她长大,大家看到她时,就你一句“猪头疯”、他一句“猪头疯”地叫开了。于是,“猪头疯”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一个绰号。没过几分钟,猪头疯就回到了家。看到妈妈正在床上吐着,忙丢下手中的“西瓜”灯,走到妈妈身前问了起来:“妈妈,妈妈你怎么啦?”妈妈脸上冒着汗水显得非常吃力地说道:“凤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是上吐下泻,发起了高烧,时不时还感到肚子很痛,全身又感觉到非常难受,并且没有了一点力气。”“你爸爸为了今年能为我们建座新房子,想趁这节日的尾巴,去山里看看能不能买上点便宜点的木材,一个人摇着船去余杭的上柏山里了。他不在,这下我们怎么办呀?”“妈妈,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在吗……”猪头疯回答了她妈妈的话后,又看到她妈妈不停地呕吐起来,还看到了她妈妈正用手不停地指着自己的下半身,意思是在告诉她,下半身也在不停地泻着……看到这一切后,猪头疯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摸了一下妈妈的头,感觉妈妈头上火辣辣的,朝她问道:“妈妈,你还发着高烧啊!”妈妈明显全身无力,想朝她点下头,但是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眨了一下眼睛,动了一下嘴角。她用这样的方式,在对朱头凤说是的。看到这一切,这个懂事的女儿,嘴巴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可是她虽小又特别的懂事,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让泪水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她伸出小手拉着妈妈的大手,不停地对妈妈说道:“妈妈没事的,妈妈没事的!”妈妈听到了这些话后,半闭的眼缝中,也闪现出了一束从未有过的宽慰的之光。病中的妈妈,目光看上去明显的无力,甚至连反应也有些迟钝,但电波一样闪过的那束光中,虽然充满了焦虑、不安,却更饱含了道不尽的欣慰……猪头疯和妈妈的手越拉越紧,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随着夜深人静,可能刚才又玩累了,没过半小时,她就身体斜倚着妈妈的床沿,头靠在妈妈身上睡着了……早上,一阵不同寻常的狗吠声,在她们的家门口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也把在睡梦中的朱头凤给叫醒了。此时,早晨的阳光从妈妈床边的窗子中,正透过一块缺了一角的玻璃,照在了她的脸上。她刚一睁开眼,就被一束阳光给迎面刺激了一下,突然感到眼前是黑糊糊的一片。她赶紧用小手搓揉了一下眼睛,在搓揉的过程中,她突然想到了眼前的妈妈,于是扭过头“妈妈,妈妈”地叫了起来。几声之后,她发现她妈妈没有应她,赶紧用手推了几下她妈妈的身体,她妈妈还是没有动,她又用手摸了摸她妈妈的头,火烫的额头像是正在燃烧似的。在摸着额头的过程中,她观察到妈妈的眼睛已一动不动了,眼球一片白白的,脸上也没有了一丝血色,全然是一副好吓人的样子。“哇,妈妈,妈妈……”猪头疯突然哭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救救我妈妈呀!救救我妈妈呀……”懂事的猪头疯在一阵大声喊声中,跑出了家门,一路向左邻右舍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呼叫着。左邻右舍的村民闻讯赶来了,一见这现状,有的给掐起了人中穴,有的使劲地在呼唤她妈妈的名字,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长者,捋了一下下巴上的胡须,伸出两个手指,贴在了她妈妈的脖子旁,几秒后,马上得出结论,朝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人尚有一丝的气在,医院吧。”长者的话音刚落,几个眼疾手快的人早就把那扇房门给卸了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猪头疯的妈妈从床上移到了门板上,几个年轻人自告奋勇,抬医院而去。几天下来,猪头疯妈妈的病不见一点好转,反而更是加重了。又过了几天后,猪头疯的妈妈因医治无效,就撒手了人寰。可是一直到她去世了,医院还是没有弄明白,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而死的。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中医,看着大家悲伤的样子,走过去把我爸爸叫到了边上,含糊其辞地对他说道:“小伙子,从死者得病后的种种情况来看,跟一本医书上写的一种病很相似,你叫大家注意一下,要是真的是那个病,可能会传染的,弄得不好还将一时无法控制,会出大事!”我爸爸听后,先是一惊,然后很无知地哈哈一笑,对大家说道:“这老中医可能是在吓吓我们吧,他说要我们小心点,这病很可能会传染的。这猜脉郎中,一张嘴就胡说八道,但愿他猜错了。”大家一听,都哈哈一笑说:“这老中医是在讲‘大头天话’吧!”猪头疯的妈妈死后,几个好心的年轻人又一起把她抬回了家,并在家里放上了好多天,等着猪头疯的爸爸回来处理后事。可是等啊等,猪头疯的爸爸始终没有回来,当时也没有办法联系上,已实在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尸体也要腐烂了。于是大家只好商量着叫我爸爸用几块木板钉了个薄板棺材,给她急急地开了丧,草草地给葬了。果然不出老中医所言,村民子里在办完了猪头疯妈妈的丧事后,我们西太洋村真的出大事了!在那几个把猪头疯妈妈抬来抬去的年轻人中,有一个因发高烧,已躺在床上起不来,并一直在不停地叫着肚子疼,还时不时与朱头凤的妈妈一样上吐下泻。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的流逝,病也在变本加厉地越来越厉害起来。第2天,又有一村民得了同样的病躺倒了。才只是过去了十多天吧,整个村子里一下子就已出现八例相同症状的病人。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病人中,有两位又在三天内相继去世了。刚把前者抬出门放在地上葬好了,回到家后又有人倒下了。短时间内,村子里已是人心惶惶,一时就连抬棺材的人也找不到了。我爸人高马大,力大无比,看到这样的惨状,心中动起恻隐之心,他说:“这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让他们放在家里自己腐烂了吧?”他看看没有人敢抬了,对那几个过世的小孩和身体较轻的,就求人辅助一把,将棺材往自己的后背上一放,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他一声不吭独个儿背出去给埋了。重的那些,一个人动不了,他也想方设法找来人,一起把他们的后事给处理好了。这样一个多月下来,本来也就一百多人的村子,像是倒白菜似的,一下子倒去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了惊慌失措中的五十多人了。村子里这样的惨不忍睹,人心惶惶,外面的人要过此地,也都绕上一个大圈,避着走,都生怕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一年多后,看看不再有人生这样的病了,大家才放松了对我们村子的警惕性,我们的村子也才慢慢地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渐渐地走出了那场大病的阴影。关于这事,在听隔壁的爷爷讲着的时候,他还流下了泪。我们听着有些不太信,大家都认为是他添油加醋加工过的,还七嘴八舌地向他问道:“这是什么病呀?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医院那么没用,都救不活吗?”隔壁爷爷摇了摇,一脸难过地叹了口气,这样对我们说道:“那时医疗条件差,加上当时发高烧后没有特效的退烧、降温、止泻等药,医生也只能望病兴叹!”接着又说道:“在当时,我们都叫它瘟病,没有现在这样分得清楚,现在一旦发现后,通过治疗早就都可以治愈,听说是属于小病了。”他讲完后,朝我们看了看,看我们还是将信将疑地在那里站着,把头转向了一旁,看着正用力在劈着木条的我爸爸,完全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对我说道:“再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爸爸,当时你家里也死了三个半人啊!一个是你爷爷,一个是你奶奶,还有一个是你爸爸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叔叔啊!”听完后,我更好奇地问道:“那半个是什么意思呀?”隔壁的爷爷诡异地朝我笑了一笑,说道:“还有半个呀,还有半个是你的爸爸呀!当时他帮了东家又帮西家的处理着后事,结果也染上了病。可能是那些逝去的乡亲们都在天显了灵吧,为了感谢他的帮助,暗中都在保佑着他,那么多得上了病的人中,也只有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听完后,我望了望正在用力劈着木条的爸爸,陷入了一种对往日的沉重之中。至此我也终于明白了,我的爷爷、奶奶和叔叔,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了我爸爸,原来是死于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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