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后唐庄宗派去平定邺都兵变的正副统帅李嗣源和李绍真反被自家手下张破败兵变劫持,但邺都兵变的为首者皇甫晖却又不信任张破败,将其斩杀,李嗣源和李绍真又被他们所劫持。
邺都留守赵在礼是被皇甫晖胁迫上位的,他以为李嗣源和李绍真是自己人了,就放他们走了,以为只要李嗣源打出招牌,不怕军界无人响应。
当时其他平乱军队得知李嗣源入城,只当他叛变了,大都散了,只有在城西北列营的五千镇州兵是李嗣源和李绍真统领过的人马,没有动作。李绍真护卫李嗣源出城到魏县时,手下不满百人,也没有兵器,只因这支镇州兵闻讯来找两位上级,两位手里才有了点兵力。
但这点人能够做什么呢?李嗣源哭着说想回到成德军,上表待罪。郭崇韬被杀前已经离任成德军节度使,李嗣源是名义上的现任。
李绍真和庄宗心腹中门使安重诲反对:宋州归德军节度使李绍荣已经撤军了,他会趁机弹劾您反叛,不如去京城洛阳直接跟皇帝解释。
李嗣源出发了。但走着走着,他明白了,大家都看到自己和叛军在一起了,自己还怎么说得清楚?武宁军的监军宦官就认为李嗣源和李绍真都已反叛,想屠戮李绍真的家人和亲近者,但被权知留后淳于晏抢先率诸将杀死。
当年霍彦威还是小校时,只是明经的淳于晏就已经寄食门下。霍彦威打败仗只身逃走,左右无人跟随,只有淳于晏仗剑随其徒步穿越草莽,这叫什么,这叫生死之交!
后来李绍真历任各镇节度使,都以淳于晏为从事,从军府事到家事都由淳于晏决定,名义上淳于晏只是幕宾,其实有如家宰,李绍真治下大治,都是淳于晏的功劳。
既然不想死,那就只能玩一票大的!李嗣源真的按赵在礼计划的那样,给叛军带队了,还召唤各路军界人士加盟!
青州平卢节度使符习出兵邺都,却被指挥使王公俨拒之门外不让归镇。李嗣源遣使召符习,符习没有按时赶到,最后在胙县谒见,但仍然有所犹豫。李绍真就骗他说:“主上要杀十人,您就是第四个,为何犹豫!”于是符习决定入伙。
然后就是兴教门之变,甚至还没轮到两位大佬正式对峙决战,庄宗就驾崩了。李嗣源随后到洛阳,控制都城,李绍真带头率卿相劝进于至德宫。但毕竟庄宗诸子还在,嫡长子魏王李继岌正带着灭蜀大军班师,李嗣源想先做一个等候李继岌回京继位的姿态,便只称监国,并下令寻找在乱中出逃的诸王,迎归宫中。
这个诸王,包括庄宗的儿子,也包括弟弟。庄宗的两个亲弟通王李存确、雅王李存纪当时就藏在民间,并且被李绍真和安重诲查到了。然而这两位揣度圣意,觉得李嗣源下一步是要登基,留着庄宗的弟弟又能有什么好处,便自作主张把两个王爷都杀了,李嗣源总不会为了两个死人为难我们两个心腹吧?
当时,内外机事皆决于李绍真。李绍真与邓州威胜军节度使李绍钦和另一梁旧将太子少保李绍冲有隙,便逮捕了他们,想处死。安重诲却就此责问他:你公报私仇?还是用后唐的剑斩后梁的官?
最后李嗣源终裁:剥夺李绍钦、李绍冲的御赐姓名,改回本名段凝、温韬,放归田里。
虽然史书有些笔法,但其实能看出,李嗣源表面上想迎接李继岌回京继位,其实在他回京的路上安排的都是他自己的人,比如在庄宗年间不得志但后来在他手下却飞黄腾达的王思同,就奉命出镇同州;西京留守张篯更是直接不演了,切断了李继岌回京必经的浮桥。
所以李嗣源到底希望庄宗的弟弟们活着还是死了呢?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咱只知道李绍真和安重诲的确没有因此受到任何追究。
当李继岌绝望自杀的消息传来,李嗣源便含泪登基。李绍真与自己推荐的另一后梁旧臣枢密副使孔循认为唐朝天命已尽,李嗣源应该自建一个新的国号。但其他官员和李嗣源本人都觉得,李嗣源既然被庄宗的祖父李国昌和父亲李克用收养,那就是庄宗的兄长,完全可以作为庄宗的兄弟继位。就连最后继位的方式,也是在庄宗的灵柩前,为的就是合法性,反正庄宗又不能诈尸。
李嗣源登基为明宗后,李绍真等被庄宗赐以国姓名的众将请求恢复本名,庄宗同意。和一次性认祖归宗改回本姓的王晏球也就是以前的老同事杜晏球相比,李绍真,哦不,霍彦威似乎更加感念自己的养父,所以保留了养父所赐的姓名。
早年霍彦威才二十出头的时候,霍存就战死了,但却是死于徐州感化军节度使时溥之手,所以霍彦威不算投靠了杀父仇人。
明宗加霍彦威兼侍中,任为天平军节度使。同时,青州的问题也要解决,明宗下诏除授王公俨登州刺史,王公俨拒绝赴任。明宗就徙霍彦威为平卢节度使,聚兵淄州,迫使王公俨赴任,霍彦威与宣徽使范延光设伏在北海县生擒之,杀其与族党指挥使李谨、王居厚等八人于州东。
就这样,霍彦威离开了中枢,去青州上班了。这也是可以预见的,一旦局势稳定,中枢就该善于内政的文官做主了,不可能让他这样的武夫长期主事,更何况安重诲是一个难以兼容的权力疯子。所以趁自己有权赶紧杀几个讨厌的人,也可以理解了。
霍彦威上任后,还是以老心腹淳于晏为副使。从事张可复滑稽好避事,霍彦威视他为“奸兔儿”。
孔目郭彦夔因犯霍彦威名讳,改名郭致雍,安重诲认为不可,仅准其在青州暂时自称郭致雍,因为郭彦夔作为地方官是要长期工作的,而霍彦威是有可能离任的。至于将来具体怎么个离任法,不重要。
次年,明宗加霍彦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宣武军节度使朱守殷反叛伏诛,霍彦威遣使者驰骑献两箭为贺,唐明宗赐两箭作为回答。
其实按夷狄之法,起兵令众才以传箭为号令,下级如何能如此对上级?只是明宗出身沙陀,从小上阵砍人没文化,霍彦威也是个纯粹的武夫,君臣都不知礼,才闹出这样的笑话,只是应该没人敢笑了。这也决定了霍彦威不可能在政界有什么前途。
同年,霍彦威在汴州入朝明宗,明宗接遇甚厚,诏其归藩。明宗还赶在霍彦威生前处决了段凝、温韬。
天成三年(年),明宗才出近郊射猎,就得到青州驰骑奏知霍彦威死讯,掩泣回宫,辍朝三日,至月底不举乐,诏以三公礼葬,册赠太师、晋国公,谥忠武。这样也就有了后来李琪撰写神道碑闹出乌龙的故事。
霍彦威的儿子霍承训和弟弟霍彦珂都累官至刺史——霍彦威哪来的弟弟?难道霍存当初抢人的时候还捎带手多抢了一个,也喜欢,也收为了养子?结合五代十国时养子的特殊地位,小编大胆猜测,霍彦珂很可能是霍存的亲生儿子。
后周枢密直学士陈观曾在霍承训门下,见霍氏门户孤弱,进言于宰相王峻,因王峻上奏,广顺二年(年)十二月,后周太祖诏以霍彦威嫡孙霍绪为弘文馆校书郎,侄霍承庆为秘书省正字。
即便如此,相传后来霍存的正经后代觉得霍彦威一脉不配姓霍,但霍彦威又不曾告诉后代自己的原本姓名,导致霍彦威的后代只能改姓为存,霍存的存,表示对老恩公的纪念。
北宋太祖乾德年间,太祖于洛州立唐明宗庙,诏以霍彦威等人配飨庙庭。
回顾霍彦威这一生,他前脚帮朱友珪平乱,后脚就搭把手送朱友珪升天,前脚帮庄宗平乱,后脚就喊人反庄宗。领导强势时,他就执行领导交代的任务,领导要完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跳车。最后遇到一个和他心意相通还不翻车的领导,是他最大的幸运,也许这也是唯一一个即使翻了车,他也愿意追随到底的领导。
而如果没有出众的个性和口辩这些对武夫来说较为额外的技能,他也活不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