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早期真宗朝画院,有一位画家名叫赵昌,赵昌继承了徐崇矩所创的“没骨”画法,形成了黄家院体花鸟画之外、祖述徐熙的一派,与黄家并立,在北宋中早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赵昌最擅长画折枝花果,所作形真神传,敷色艳而不俗,观之如伸手便可折得,又似能闻到花馨果香,让人横生多少怜惜之情。赵昌为宫廷画家,想必不能如他所承袭的画风之祖徐熙那样,整日闲游于花汀竹野、鸟浦鱼渊、蝉树虫垄、蔬田药园之间。但他依然十分重视写生,经常于清晨朝露未干之时,绕栏观看花的情态,同时调色作画。他自号“写生赵昌”,亦可足见他对写生的看重。
通过赵昌的例子,我们能够学习到一个道理:学习前人,不能只学怎样用笔用墨的技法,甚至学了画面氛围的营造也不够,还得学习他们的学习之法和学习态度。实际的情况是,那个时代的画家,重视写生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并非只有赵昌和他所师承的徐氏一脉。黄筌父子一脉以及其他画家,亦如是。
这种现象的普遍存在,也是时代使然,那个时代的画家,还不具备后人具备了的条件。后人有机会有条件学习画画的,大多都有条件看到前人的画作,可以去观察甚至临摹。至于现在,印刷品铺天盖地,要想看到前人的画,就更容易、更方便了。但现在人看到的是印刷品,与看原作比较,味道已经淡了不少;而看原作,味道又与赵昌那样绕栏观看带露的花木不同。如此看来,今日之人方便倒是方便了,但与前人、前人的前人相权,那种手抚宣纸的味道,那种在眼观的同时,可以嗅到露水侵润下新花老树之清芬的感受,却如同烟云一般,杳然远去。其中有一些,我们可能是想作也难,但也有一些,如果我们想作并不难。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大量的印刷品,使我们变懒了;学习摹本的方便,使我们变得水平不及从前了。
陶渊明有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陶渊明不愧为“晋宋之间,一人而已”的评价,能够在车马喧中,做到心远。这并不是每个都能做到的,它须要修养,须要修炼。但赵昌做到了,他身在宫闱,那是一个何止车马喧的地方,心却远及生机盎然、万物皆充满活力的天造之趣。莫非他“绕栏”的时候,心所鹜者,并非仅仅是揣摩画意,更是在修炼身心么?
来自国画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