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太阳晒得大地都要冒出火来,傍晚的时候,吹了几阵狂风,一朵厚厚的乌云从西南边的地平线飘向十平渡镇。
到镇上中学上晚自习的时候,十平渡镇的雨季到来了。一道道闪电接连照亮夜空,惊雷滚滚,紧接着,雨点落了下来。
第一场雨下得很大,下了将近两个小时,泥土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小镇。我听着雨声,却高兴不起来。本来想通过麻黄草运输顺藤摸瓜,找到张惊天的制毒基地,但廖文远跟丢了,只能等到第二次运输麻黄草的时候才能有所突破。
想到又要再做一次毒品犯罪的事情,我心里极为烦躁,就算这场难得的大雨也没能让我降下温来。
张惊天心思缜密,他手下分工明确,互相联系很少,十分隐秘。我作为原材料采购,和下游业务基本没有往来。仔细想想,我进入内部已经三四年了,只见过张惊天一次,所接触的核心成员也只有坤哥和三格子,其他诸如制毒的环节,我一点头绪也没找到。
对付这样一个对手,我开始感到挫败和无力。
张惊天和之前胡龙那样的毒枭不同,他为人谨慎,又有产业作为幌子,这种毒贩能经营十几年屹立不倒,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出发前梁河源就跟我交代过,不可操之过急,操之过急的话会引起张惊天的警觉,但是到了今天,我没办法不着急。
下雨后的那天凌晨,廖文远发短信约我在江边的一个沙滩见面。
早早的,我就起床洗漱,去五金店里买了把小锄头,骑着摩托到约定的沙滩。沙滩上已经有十来个人正在搜寻玉石,廖文远也在其中。我弯腰装作挖石头,朝廖文远靠近,隔着两米左右停了下来:“有没有进展?”
廖文远表示没有。
我说:“过几天我就要再去果敢接草了,到时候你跟紧一点。我们已经拖了好几年了,我感觉已经拖不下去了,再拖下去我都没有信心了。”
廖文远告诉我:“千万要沉住气。”
简短的接触后,得到消息的廖文远便撤退了。我对石头不感兴趣,但也忍着性子挖了一阵,挑了几块自己觉得好看的鹅卵石回到住处。
刚一进门,没有任何防备,我的手就被两个人抓住,将我摁在墙上。
慌乱中,我的心底闪过一万种可能,是卧底身份暴露了?还是以前得罪过的混混来寻仇?没等我挣扎几下,身后传来坤哥的声音:“别激动,是我。”
我大怒:“狗日的你想干嘛!”
坤哥笑着说:“想对你了解深入一点。”
说罢,他就从裤腰带上拿下了我的手机。
我心里一片冰凉:“狗日的别看老子的手机!”
坤哥无视我的抗议,打开我的通讯录看了一遍,又打开短信息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说:“放开他。”
坤哥笑着把手机还给我,解释说:“自家兄弟嘛,要了解深入一点才行,对不住了兄弟,我们害怕你是警方派来卧底。”
我一把抢过手机,拉了拉衣服:“他妈的,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要是老子是卧底,你们早就进去了!这事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老子要找老板评评理。”
说罢,我摔门而去。
张惊天的豪宅离砖厂不是很远,不到十分钟我就到了门口。门口有个人拦住我:“你来做什么?”
我说:“来找老板!”
“没有老板的话,我不能让你进去。”
吵闹声传到张惊天耳朵里,此时他正送一名西装革履的客人出来,看了我和守门人一眼,先和那客人说了几句话,摆摆手做了告别。
送走了客人,张惊天认得我:“让他进来。”
我在红木沙发上坐下来,余怒未消,张惊天微笑着倒给我一杯茶水:“年轻人,你有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喝杯茶压压火气。”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张惊天脸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阿坤也太不像话了!”
这时候,坤哥也跟着来到张惊天家,张惊天带着责备的口吻:“阿坤,我正要找你呢!你怎么能对老六兄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坤哥面露难色:“大哥,我只是想看看老六兄弟是否对我们忠诚嘛,想不到老六兄弟发这么大火气。”
张惊天大声说:“老六兄弟这几年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忠诚吗?以后你他娘的别在找老六兄弟的事情。”
坤哥虽然不服气,但也得点头承诺。
张惊天语气缓和下来:“你给老六兄弟认个错,这事就算是过去了,都不许记在心上,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如果不和的话我会不放心的。”
坤哥不情愿的给我道了歉,我也不好太过激进,点头应承下来。
“不好意思,刚才我也是太冲动了,不应该因为这么点事情来打扰老板。”
张惊天说:“这算多大点事。对了,老六,我听说你最近在追求一个糖厂的姑娘?”
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张惊天说:“年轻人谈恋爱我不反对,不过那糖厂是公家的糖厂,里面的人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可要小心为好。”
我笑笑:“那姑娘傻乎乎的,我说我是做生意的她就真的相信了,想必不会碍什么事。你看,我平时这么闲着实在是太无聊了,闲得我都去江边捡石头了。”
张惊天说:“不能太小看女人,你看看历史,世上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是栽在女人头上的,你谈恋爱归谈恋爱,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表示知道,然后告别了张惊天。
回去的路上,我思绪万千。
其实,阿坤这次查我手机的行为,极有可能就是张惊天授意的。他不愿我心里对他有芥蒂,于是让阿坤来做伤感情的事,自己到时再出面调和。
好在我平时和廖文远的联络都使用暗语,而且删除及时,今早的接头又是直接谈话,没有留下痕迹,不然阿坤这一手还真可能抓住我的把柄。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张惊天没给我下派新的任务,我对玲珑的追求也没有实质性进展。我依旧坚持给玲珑写信,交给糖厂传达室的老头,那老头都跟我熟了,每次都开玩笑数落我一顿。
几天之后,我收到命令,要再次去金三角运冰毒原料麻黄草。那天傍晚,太阳落山,我和魏午驾车按上次的路线出发,到达一个坡顶的时候,魏午看到一条大蛇横在路上。
那条蛇惊人得粗壮,横在路中间,因为下坡太突然,等蛇进入视线时刹车已来不及,我们只好碾了过去。
车身一震,魏午把车踩停,睡着的我都吓醒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