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震
苏东坡不仅集诗词文书禅于一生,而且他也善画,与他同时代的许多画家都是他的好友。
他善画枯木、皴石、墨竹、寒林,每有新作,都会与他的朋友分享,比如他画了自己满意的《寒林图》后,就给他的好友王定国写信:近画寒林,已入神品。
比如老朋友米芾从湖南出发,到了*州来看他,他就陪米芾一起喝酒,一起吃肉,微醉时贴观音纸于壁上,一起合作怪树、怪石。后来*庭坚看到了这幅画,就在上面题句: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遂后,*庭坚又题:恢诡谲怪,滑稽于秋毫之颖,尤以酒为神,故其觞次滴沥,醉馀嚬呻,取诸造化之炉锤,尽用文章之斧斤。意思是之所以画的与众不同,是因为有酒神助力,有造化和修养支撑。
刘旦宅苏东坡诗意图
苏东坡的画家朋友圈,在皇族皇戚这个阶层中,有赵叔盎和王诜。
赵叔盎是宋太祖赵匡胤四弟赵匡美的四世孙,苏东坡是赵叔盎比较信任的朋友,赵叔盎善于画马,他经常将画和诗给苏东坡看,苏东坡也步其诗韵,写了一首《和叔盎画马次韵》:天骥德力备,马外龙麟中。皇天不遗言,丌与图画同。驽骀饱官粟,未受一洗空。十驾均一至,何事籋云风。这首诗既赞了赵叔盎马画的好,又含蓄的表达了赵叔盎在家族的处境,鼓励赵叔盎继续努力,总会“籋云风”的机遇,籋就是踏意思。
王诜是宋英宗赵曙的女婿,画学李成,善作山水,王诜与苏东坡是很要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交流画艺,纵论大事。王诜在自己家里盖了一间“宝绘堂”,用于藏放自己的书画和自己的收藏品,苏东坡曾为“宝绘堂”专门写了一篇“记”,苏东坡对王洗的画持肯定态度,写过赞扬王洗“得破墨三昧”的偈诗——前梦后梦真是一,彼幻此幻非有二。正好长松水石间,更忆前生后生事。苏东坡比王诜大11岁,“乌台诗案”后,王诜因泄密给苏东坡而受牵连,被贬均州(湖北丹江口市)。
刘旦宅苏东坡诗意图
在同朝为官的好友中,苏东坡的画家朋友最多,王定国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也是最肯点赞的,他因“乌台诗案”和苏东坡一起被贬,被贬后受了大罪,两个儿子一个死于贬所,一个死于老家,为此苏东坡深感内疚,说“兹行我累君”,是我连累了你,可王定国却复信苏东坡,说虽受此大难,却可以读更多的经,写更多的诗,画更多的画。
王定国是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之孙,诗才画才都好,善画山水小景及水波游艇,宋朝诗人秦观曾有词题王定国的《秋泛图》:小小吴榜才一叶,细雨斜风,淼淼烟波阔,蕙带荷衣寻隐逸,前身应具神仙骨??。王定国晚年寓居江苏高邮,苏东坡专门去高邮探望他,与秦观、孙觉(*庭坚的岳父、秦观的老师)一起载歌论文于文游台。
宋马远西园雅集图(局部)
李公麟是宋朝杰出的画家,与苏东坡也曾经特别要好,他和苏东坡都是附马王诜的座上宾,李公麟曾以苏东坡、*庭坚、米芾等16人在王诜家聚会为题,画过非常著名的《西园雅集图》。
李公麟一生勤奋,作画无数,人物、史实、释道、士女、山水、鞍马、花鸟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世人都说他心通意彻,大才逸群。苏东坡与李公麟有过多次书画合作,其中有一幅*庭坚写过一首《题笔竹石牧牛》诗,*庭坚在题记中写道:子瞻画丛竹怪石,伯时增前坡牧儿骑牛,甚有意态。苏东坡也曾作诗评价他的画:龙眠胸中有千驷,不独画肉兼画骨。但当与作少陵诗,或自与君拈秃笔。龙眠是李公麟的号,李公麟本是诗人出身,以自己的文学才能考中科举,苏东坡的意思是,他不仅马画的好,而且诗如杜甫严谨,写秃了无数支笔。
宋李公麟苏东坡画像(传)
*庭坚、米芾、晁补之、晁说之都是苏东坡最好的诗友画友。
*庭坚擅长诗书,画画少,但*庭坚非常懂画,他的“题画诗文”有着很高的水平。*庭坚在宋朝与东坡几乎有着同样高的文人地位,世人称之为“苏*”,但*庭坚却真心佩服苏东坡,对苏东坡的人品艺品敬佩之至。
米芾为人萧散,性格独特,他是中国书法的集大成者,也是“米家山水”的首创人,他对苏东坡非常敬重,也有着很深的感情,米芾一生曾多次不辞路遥,在*州、登州、扬州和苏东坡互访,每次见面都会诗词唱和,书画互赠。苏东坡辞世前,米芾从镇江多次前往常州探望,并痛心的写下“招魂听我楚人歌,人命由天天奈何,昔感松醪聊堕睫,今看麦饭发悲哦”,堕睫就是落泪,此时,苏东坡已经不能进食。
宋佚名赤壁图
晁补之、晁说之是两兄弟,都是苏东坡的门人门客。
晁补之能画多种题材,松石仿关仝,堂殿、草树仿周昉、郭忠恕、木筏垂藤仿李成、马似韩幹、虎似包鼎。
晁说之不仅是进士出身,也是当时的制墨名家,苏东坡对他欣赏有加,推荐他为著作郎(编修国史的工作人员)。晁说之善画春山寒水、枯蒲凫雁、墟里人物,晁说之曾作《考牧图》,画面幽静,画上有良田平川、行舟牛羊,还有卧牛读书,苏东坡看后,想到自己的人生经历,感慨颇深,写下:??烟蓑雨笠长林下,老去而今空见画,世间马耳射东风,悔不长作多牛翁。苏东坡感叹:我现在真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放牛老翁。
刘旦宅苏东坡诗意图
在曾经做过官和普通平民当中,苏东坡的画家朋友有鄢陵王主簿、李世南、文勋、李硕、陈直躬、朱象先、眉山老书生、雍秀才。
鄢陵王主簿真名叫什么,不知道,主簿是一个官职,相当于办公室主任。这位王主簿善画花鸟,苏东坡有二首非常有名的论画诗,即《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其中一首有句: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诗画本一体,天工与清新??。这几句稍有画才诗才的人,一看便会懂得其中的真理。
李世南是和晁补之同一期考上科举的,他也是宋朝的大画家,工画山水,妙笔生辉,苏东坡经常为他的画作点赞,并写有多首评论诗,其中最著名的是: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浩歌一棹归何处,家住江南*叶村。
文勋是包公包黑子外甥,与苏东坡、米芾、*庭坚都有交游,苏东坡曾跋其画,夸他佛像、佛界画的好,有吴道子的遗风。李硕、陈直躬、朱象先、眉山老书生、雍秀才,都是平民画家,有的善山水,有的善花鸟,有的善人像,都受到过苏东坡的表扬,都给他们写过跋或题过诗。
刘旦宅苏东坡诗意图
在世外高人和僧人的人群中,苏东坡与李甲、妙善、三朶花,也都有一些绘画上的缘分。
李甲,字景初,华亭人(上海松江),善填词、工小令、画翎毛有独到之处。苏东坡看了他的《喜鹊图》后,有诗云:闻说神仙郭忠恕,醉中狂笔势澜翻。百年牢落何人继,只有华亭李景元。
妙善是宋朝的画僧,他善画人像,经常画已故的皇帝像,苏东坡与他有过交往,曾写诗为他站台:天容玉色谁敢画,老师古寺画闭房。梦中神授心有得,觉来信手笔已忘。幅巾常服俨不动,孤臣入门涕自滂??。
三朶花,朶即朵,今湖北十堰市人,此人能诗善画,笔下有神仙意,没人知道他姓名,因为头上戴着三朶花,所以世人都叫他三朶花。苏东坡最好的朋友许安世在那个地方当官,写信给苏东坡,介绍这个异人,苏东坡回诗: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漫烝砂。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朶花。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画图要识先生面,识问房陵好事家。
苏东坡的言外之意是说:算了,这个就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