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春
春天的时候,我离婚了。确切地说,是被离婚。
情节十分俗套,第三者插足,毫无征兆。或许,是我后知后觉。
前夫黄时安迫不及待地与我分割财产,将我扫地出门,迎接新妇。长期的家庭主妇生活已经将我带离了这个社会太久,久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正确应对这件事情。
离婚那天,我们从走进民*局再到办完手续走出大厅,一句话都没有。
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那,就这样了。”他说,语气就像开会的结束语。
我盯着他眼睛看了会儿,他回避了对视,快速地转身走了。
倒春寒的冷风吹得我头疼,我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流下了泪。
冥冥之中总有注定,离婚前一段时间,我突觉生活乏味意欲找工作,于是投递了一份简历。而这份无心投递的简历,却意外地拯救了我。
林梢给我面试时,我正在与时间进行着长久的战役。
“余小姐,你的黑眼圈很重。”当天,林梢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我没有避讳:“我失眠很严重。”
林梢没有感到惊讶,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也是,现代人压力都很大。”
我不置可否,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他却在等待我的回应。
于是,对话一度陷入沉默。
“我是一名家庭主妇。”我打破沉默。
他愣了一下。
为避免尴尬,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刚毕业我就结了婚,因此没上过一天班。结婚三年被出轨,离异,没有孩子。我以前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是细致,所以才会来应聘助理这个职位。不过,对于出轨这件事我却没有察觉到,所以如果你不录用我,我也完全能够理解。”
林梢听着,眼睛眯了起来。我这时才留意到,这位面试我的先生眉眼狭长,嘴唇很薄,故而显得十分疏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的婚姻生活也不是很幸福。”说着,他淡淡一笑,眉眼间的疏离霎时消失无踪。
我坐着,交握双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你向我吐露了这么多,如果我不说点什么,好像不太公平。”他说。
而我心想,你完全不用解释。尴尬与自卑让我无地自容。于是我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见我动作,便也起身,问道:“你明天就能来上班吗?”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他补充:“我急缺人手,如果你愿意来试试,我希望你明天就来报到。”
我看着他,连忙点头,说:“非常愿意。”
矜持什么的就是狗屁,我在心里狠狠地骂道。我就快要溺死在时间的汪洋中,迫不及待地抓住一切的救命稻草。
那一夜,连续失眠的我终于睡着了。
2.夏(1)
六月的惊雷吓醒了我,没多会儿窗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我看了时间,早上五点三刻。再睡也是不可能了,我起床给自己做早餐。
林梢发来消息:下雨了,我过来顺你。
林梢是个好上司,工作上悉心指导,生活中也诸多照应。
他是新加坡人,这是我入职不久后知道的。农历年后,新加坡总部把他派来做副总,一方面是摸一摸这里的市场情况,另一方面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地晋升。所以一开始大家都知道,他迟早是要回新加坡的。只不过这个“迟早”,不知道究竟是多久。
这之后,我跟他都没有再提到面试的事情。我是怕尴尬,他则是为了免我尴尬。
我多做一份三明治,带给他。
大雨滂沱,他将黑色的车停在单元楼下。小区老旧,连地下车库都没有。我踩着高跟鞋,冲进雨里。路程不长,却还是淋湿了大半。
他笑了笑,主动接过我手中的三明治,口中却还是礼貌地询问:“这是给我的吗?”
我点点头。
他道了谢,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说说我今天的行程安排吧。”
于是,我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将一天行程汇报给他:“上午九点拜访城湖地产李总,十一点半与橙品吴总午餐,下午两点公司月度会议,五点半约了陈局晚餐。”
他默默听着,单手撕开包装袋,将三明治塞入口中。
“上午到下午你都跟着我,晚饭不用了。”
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大致是这样的安排。他不会占用我8小时工作以外的时间。
到了公司楼下,为了避嫌,我先上楼,他去泊车。
一进办公大楼的大门,我就被销售一姐李莎扯住袖子。
“你跟林少一起来的?”众人都称呼林梢为林少。
我没说话,轻轻挣开李莎的手,径直往电梯走。她不依不饶,追着我:“我刚刚看见你从林少的车上下来,他特意去接你的啊?”
林梢虽是副总,但因是总部调派,故而比较特殊与神秘。众人对他不仅不敢怠慢,还处处提防打探。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眼中的敲门砖。
“这跟你好像没关系吧。”我说。
她有些尴尬,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说:“我也就是关心一下。”
我走进电梯间,按下楼层,回答道:“谢谢。关心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下次下大雨你来接我,那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李莎表情更好看了:“余夏,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家住城东,你家住城西,我来接你,岂不是相当于绕地球一周。”
听了这话,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从来没问过林梢住哪儿。
“诶,林少住哪里啊?”
我摇头:“不清楚,如果你好奇,麻烦你自己去问吧。”随着叮的一声,我跨出电梯。
外出的车上,我问林梢住哪儿。
他先是有点惊讶我问这个问题,然后随即反应过来,只说:“顺路接你,不要有负担。”
于是,我也不好再追问,这件事便再也没有被提及。
3.夏(2)
林梢保密的事情有许多,我既问不出,也没兴趣追问。因此,来打探消息的人总是失望而归。他处事圆融,话也不多,说话做事都很温和。只是时日越久,我就越觉得他在此处独自一人并不容易。虽然,他从未表露过什么。
有一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叫我一起去应酬。
我有些讶异。
林梢迟疑了下:“你要是为难,我不勉强。”
我连忙摆手:“不为难。”
车上他才跟我解释:“今天我一对八,有点担心应付不了。待会儿你别喝酒,负责开车把我带回住处就行。”
我点点头。
跟着林梢三个多月,最多就是跟着他商务午餐,这种晚上的应酬还是第一回。二对八的场景,即便我脑中有过设想,可实际经历时,才深切地感到力不从心。
对面一水的男士,唯有我一个女的。虽然林梢一开场就打了基调,说我是他的助理,负责开车不喝酒,但还是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劝酒。
林梢一一将斟好的酒杯抵挡回去。
上座的人忽然开口:“林梢啊,外面人都说你是外来的和尚不懂规矩,我每次都反驳他们,说林梢虽然是新加坡人,但很是入乡随俗。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啊。”
我朝说话的人望过去,只见那人面上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无丝毫笑意。他见我看他,就也看向我,说道:“余小姐很早就想喝喝酒开开胃了,不然怎么会跟你一起来呢?”说着,又转向林梢,“我坐这儿瞧得很清楚,李处敬余小姐三回了,都被你给挡回去了。余小姐急得都跺脚了,到嘴的酒杯又飞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李处应声站起,道:“哎呀,陈局,你都替我数着哪,那余小姐欠我三杯酒了啊!”
我见情势不妙,便要起身敬酒。哪知林梢一把按住我,说:“是我不懂规矩,还望陈局李处多体谅。”
话一出口,陈局的脸色都变了,冷嘲道:“新加坡人也会玩金屋藏娇这一套啊,今天这是带出来显摆来了?”
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只有筷子与瓷盘磕碰的清脆声响,在这忽然沉默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迟疑了下,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给自己倒了壶白酒。
“陈局,这事怪我,不怪林少。我以前是个家庭主妇,就怕应酬,所以应聘现在这个职位的时候跟他说我酒精过敏,喝一口就会死。”说着,我看向一脸茫然的林梢,“不好意思啊,林少,我说谎了,其实我酒量还可以,二三两白酒不成问题。”
陈局得了台阶,便也下得顺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林梢你怎么不早说呢?还有啊,余小姐,二三两算酒量还可以的话,那李处就是当代嵇康咯!”
我配合地笑了起来:“那我真是该打,当代嵇康敬酒我都不喝,不识抬举。李处,前三杯我敬您。”说着,我连喝了三小杯白酒。
林梢随即举杯跟上,气氛终于被推向了高潮。
当晚,我喝满一壶,即刻趴下。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然还未完全失去意识,但也是头晕目眩。只记得最终收场时,陈局说了句:“林梢,下次喝酒余小姐必须得在场。”
林梢怎么回答的,我却不记得了。
林梢叫了代驾,先将我送回了家。临下车时,我跟他说:“不好意思,自作主张喝了酒,没能开车送你回住处。”
他好像没有回答我,又或者回答了什么,可我却忘记了。
自那以后,我便开启了新的技能,被林梢调侃为“一壶倒”。我脑中偶尔也闪过念头,他对那些人的处事作风应该早已熟悉,如果他并不希望我喝酒,为何那天他还要带我去应酬。只不过,离婚以后的生活多少有些乏味,陪他应酬我也乐在其中,故而对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我没再深究。
4.夏(3)
夏末的一天夜里,我正窝在家里看电视,林梢忽然来电话让我去紧急救场。电话那头的他醉意朦胧口齿不清,也不知被灌了多少。我让他报了地址,随手套了件t恤就出门了。出租车司机听到我报的地址,暧昧地笑了一下,到了目的地我才知道,原来是家夜总会。
作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我还从未到过这种声色场所。走进大厅,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打电话给林梢,迟迟没人接。
门口的接待小哥倒是客套:“代驾啊?”
我也回以一个客套的笑。
接着给林梢打电话,打到第三个终于有人接了,“余夏?”那边有人大声唱《青藏高原》,声音嘈杂,我听不太清。
“我到门口了。”我说。
正想问他在哪儿,电话忽然又被挂断,接着收到他发来的消息:b。
倒是言简意赅。
接待小哥很是尽心,一路将我带到了包厢门口。金碧辉煌,却又连廊迂回,既张扬又隐蔽,处处都透露着暧昧的气息。小哥将包厢门打开,包厢很大,长沙发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分别都有美女作陪。光线很暗,我辨认了会儿,才认出瘫在沙发上的林梢。倒也是一惊。
所有人都喝多了,见人进出也无人动弹,有人拿着麦克风将一首《香水》唱得支离破碎。林梢身边也坐着一个美女,原本挨他挨得很近,见我来了,似有误会,连忙从原来的位子上挪开,独自坐到一边。
林梢抬头看了我一眼,口型在说:“来啦。”
我点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这种情况下叫我救什么场。环顾四周,沙发拐角处热吻的两人终于在一曲终了时,依依不舍地分开,这时我才发现,热吻的男主角竟然是我前夫黄时安。
离婚撇清关系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他平时常常出入这里?刚刚有没有看到我?
心下有些吃惊与惶然,怕被他看见,我连忙撇过头,却撞见林梢若有所思打量我的眼神。见我看他,又不慌不忙把目光移开,淡定地掏出手机发消息。我手机随之亮起:陪我演个戏。
我看他一眼。他忽然将身子倚过来,看似烂泥一般,手掌却将我一把带起。接着跌跌撞撞地去跟人打招呼,对方含糊点头,随后林梢一把揽过我的腰,往外走去。我有意避开前夫的视线,将身子贴近林梢,躲在他的臂膀间。直走到门口,他才将我松开。
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看我,笑了下:“怎么了?”
我见他神志清楚,不由怀疑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前夫在这里?”
他挑眉:“你前夫?哪一个?”
“黄时安。”我说。
“原来是他。”他作恍然状。
我没说话,犹自狐疑。他带我下电梯,到地下车库。热气忽地一下扑上来,缠住脚踝。
他将钥匙递给我,说:“你开车。”
我心有不甘,也不接钥匙:“林梢,你今天是不是有意的?”
林梢将钥匙收回手心,面上依旧微微笑着:“不好意思。”
我皱眉:“你真的是有意的?”
“我喝酒了,还得麻烦你开车。”他不接话,只将手心里的钥匙递给我。
这时,电梯门忽然打开,满身酒气的黄时安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满面怒气。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躲开他伸过来抓我的手,退离他五步远。
“怎么?生活费不够,到这里上班来了?”酒气冲天的他,晃晃悠悠地靠过来。
这个曾与我同床共枕三年多的人,此刻却叫我觉得陌生。
林梢第三次将钥匙递过来,我看他一眼,一把抓过钥匙,转身就走。
黄时安见我要走,急忙上来抓我,脚步踉踉跄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忽见林梢一个转身,单手钳住黄时安的脖子,将他咣地一下推到旁边的立柱上。黄时安想必被撞得不轻,发出一声闷哼,他双目喷火,既震惊又愤怒,因为被卡住喉咙,又说不出话来。
我也受到了惊吓,急忙上去扒开林梢卡住他喉咙的手。
方一松手,黄时安便意欲挥拳,可是架不住酒精摆布,身体绵软无力,林梢一个闪身,黄时安便跌倒在地。
“你给我……”他红着一双眼睛,手指林梢放狠话,还没等话说完,呕吐物就哗——地从他嘴巴里涌出,吐了一地一身,分外狼狈。我转过头,不忍再看。
“走吧。”我对林梢说。
林梢依言上车。
我将车开出地库,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我随即将车靠边,而后给黄时安的现任妻子——也就是我和黄时安之间的第三者——发了个定位。
“你这招倒挺狠的。”林梢话中暗含嘲讽。
“我是为他着想,怕他死在那儿都没人知道。”我说。
“既然这么义正严辞,那你发什么抖?”林梢只拿余光看我。
经他提醒,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好像筛子,完全不能控制。半年前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未痊愈。只不过今夜,一半是恨,一半是耻。恨他肆无忌惮地践踏了我的感情,耻于这一段不堪往事被林梢窥见。
“你根本就没喝多。”我愤愤然。
林梢轻笑:“我没说过自己喝多。”
“你是有意的。”
林梢收了笑意,抿起嘴巴。这样的林梢,显得格外凉薄。
“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
他说:“你不会想要在这里跟我争论这个问题,除非你想碰见你前夫的现任妻子。”
我看向车窗外,灯光昏黄,只有寥寥几辆车在等人。我被他说动,将车驶离是非之地。他报了酒店地址,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离我家的确很近。
“明天你把车开去公司吧,我打车。”临下车时,林梢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点点头,抿紧嘴巴,没再多问。
5.夏(4)
“你们这次可真得罪人了。”第二天刚上班,李莎便装作偶然地踱步到我座位边,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看她,“得罪了什么人?”
“黄时安,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还没等我回答,她紧接着就说:“展现地产的营销老大,现在规划局副局长的侄子。啧啧啧……今天一大早,林少就被叫进去谈话了。”她指指总经理办公室,“听说昨晚还动手了,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我问她。
“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