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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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2 8:15:00

赵鑫鑫

去云南西双版纳布朗族人家做客,宴席上大家边吃边唱,少数民族语、汉语夹杂,流行、通俗兼备,唱来唱去有一首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伴随着悠扬的葫芦丝声,有人甜甜地唱道:“阿哥阿妹的情意深,好像那芭蕉一条根;阿哥好比芭蕉叶,阿妹就是芭蕉心……”

这首《婚誓》是20世纪50年代拍摄的反映佤族人民爱情生活的老电影《芦笙之恋》的插曲,回来后,我念念不忘,常常哼起。你瞧,整首歌曲没有一个爱字,却把爱情最原始纯真的模样刻画得丝丝入扣。

芭蕉根系纵深,却始终只发一根,从抽芽到茁壮,一心一意向上伸展,从芭蕉心里发出阔大的绿叶,再慢慢抽出长长的果穗,结出一圈又一圈芭蕉。等芭蕉成熟,阔叶渐渐变黄,弯下身来,却始终不肯凋零,仿佛年迈的老者始终怜爱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不忍离去。

芭蕉树的一生像极了这些祖辈耕耘在西南边陲的少数民族,他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落地生根,在山间溪流旁唱歌劳作,在大大小小的傣楼里世代繁衍,阿哥担柴,阿妹汲水,不争不抢,晨昏日暮,朝夕相处,把每一天细微的日子过成流淌的歌。

我对芭蕉树有好感,时间不长。第一次吃到芭蕉还是跟随布朗族妻子回乡探亲,临近家门,妻子让司机停下来,下车随手在路边一棵不起眼的果树上摘的。芭蕉树乍看上去并不高大,比附近农田里规划整齐、迎风展叶的香蕉差远了,芭蕉叶也不是雨林里最让人欣喜的亮绿,而是呈暗绿色的,不少叶面甚至焦黄,就那样歪歪倒倒地随意长在路边。

后来不用细看,我也会区分香蕉和芭蕉了。香蕉很金贵,肥美饱满的青绿色果实个个都套上天蓝色的防冻袋;而只要是没有套袋子,不是成片种植的,一定就是芭蕉了。

香蕉之所以被精心呵护,是因为在西双版纳,它跟普洱茶一样都是极为重要的经济作物。雨林里众多少数民族世世代代仰赖繁衍生息的,除了橡胶树就是香蕉树。早些年,橡胶胶水价格高,当地胶农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到胶水价格下沉,农人们又把希望寄托在香蕉身上。家家户户开荒种蕉,一锄头一锄头地挥洒汗水,期望在毒辣的日头里有所收获。但是香蕉没那么好伺候,一旦有病,就成片地荒死,要不就是价格起起落落,从山顶到山脚,往往几年爬不起来,紧接着又急速冲高。

回去得多了,慢慢地,也就听多了香蕉的故事。胆大的先行者一夜暴富,紧跟着内地众多商人蜂拥而至,开山包地种蕉,却大多灰头土脸,收获寥寥。

香蕉背后的财富故事牵动人心,但是同属于热带水果的芭蕉却始终无人问津。我问妻子:“香蕉什么时候开花?”她随口答:“夏天抽穗开花,三五个月就可以成熟,等到冬天一来,就是收获的季节,还有的人家打时间差,秋天种植,等到来年春节结果。”

“那芭蕉呢?”我问道。

“还真没有看到有人种芭蕉。”妻子一时语塞。后来又解释,芭蕉应该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

我随手百度,在平均气温25摄氏度的西双版纳,无论香蕉和芭蕉其实四季都可以种植、都可以开花,只是为了迎合市场,避免海南、广东香蕉的竞争,香蕉的种植时间才会被大家悉心研究。而芭蕉野生的多,没人在意它开不开花。

芭蕉确实一点也不稀罕,最早起源于琉球群岛,现在遍植于秦岭淮河以南,无论是云贵川,还是闽粤琼,随处可见,因为口感略带涩味,并不为大众所接受,所以不管在哪里,这都不是一种大规模人工种植的水果,芭蕉树更多的是散落在田间地头,自生自灭,走不出家门。

无人问津的芭蕉果然不好看,小小的一把,绿得一点也不高级,就像捣蛋的孩子随手涂抹的简笔画。熟透的芭蕉更丑,简直就是菜市场角落里急需被处理的买一送一附赠品,深黄色表皮遍布褐色斑点,看了确实没啥食欲。

妻子剥开一个塞到我嘴里,一小口咬下去,却是甜的。而且这种甜很原始,不是那种一遍遍化肥肥料喂出来均匀的甜腻,饱满的膳食纤维随着唇齿化开,一股山野间的香味随即在舌尖展开。几口下去,一点也不腻,吃完还有一股淡淡的涩味在翻滚,芭蕉的味道就是雨林的味道,品尝到的仿佛直面雨林的野性和生机。

长辈说,芭蕉正是因为不稀罕,靠天收,所以纯天然无污染,他们本地人更爱吃芭蕉,而且奇怪的是,芭蕉好像从来不会得香蕉那些娇贵的疾病,随着鸟雀衔来,就此落地生根,很少看到芭蕉枯死。

不光如此,芭蕉花更是版纳地方一道名菜,结果后的芭蕉花心,拳头大小,老瓣一层层剥掉,切碎,用盐水揉去涩味,敲一个猪肉罐头进去,清水下锅,盐巴味精简单调味,一道美妙绝伦的猪肉芭蕉花就好了,乳白色的汤汁配上猪肉的鲜甜,美味极了。

尝惯了香蕉的甜腻,如今的我,更期待芭蕉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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